《 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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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玉》

老子道德全經第20章中，
自序了老子自己清廉的生活。。。
陰經中說。。。。
所為，在廉孺立留下見。。。

這篇文章我想獻給所有的老實厚道，不會不願意表白自己的人，沒有讀過書的，讀很少書的在生活中默默無聞的平凡人，包括我在煤礦工作認識的普通人。是你們養育了我。我感謝你們。我只能用我微熱的聲音，只能在老子講堂說，感謝生活讓我認識了你們。。。。。。

子玉，平安的外祖母，是平安在這個世界上無條件地想念的人。我想起她就哭。寫子玉的故事比寫任何文章都困難，困難。我的每個字裏有著無數的淚，我擔心我的淚會驚動她的寧靜，我擔心我的淚太世俗，太人情，會污染她，我太軟弱我的任性會歪曲她。。。我是個好沒有用的人，念了這麼多年書，可沒有能力寫一個我最想寫的人。

平安辛酸，他沒有子玉小時候纏足的疼痛，沒有失去4個孩子的經歷，沒有將大片私有土地奉公的慷慨，沒有大家子幾十口人負載過重的社會關係。沒有挨餓，戰爭，太多太多的沒有，平安寫不好子玉，寫不了子玉的平凡，子玉的堅強，子玉的慈愛，子玉的寬容，子玉的美麗。
真的，寫出來怎麼都是淡之無味。

說了一大堆沒有用的話，實際上還是要說服自己不要哭，理性，理性？可是淚，還是淚，我只好哭著寫。

子玉是美好的一切，她就是生命裏的美好。
這些美好正是我生命的支柱。

子玉生於1900年，在我和她實際生活的11年裏，我從來沒有聽到一個人稱呼過她子玉。子玉，這個屬於她自己的美好的名字，在她生活過的世界上，在她那沒有自己的生活中好像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樣。她是張家的老大，弟妹們稱她姐姐，父母稱她大閨女，15歲嫁到劉家，就是劉張氏，劉家老二的大媳婦，姥爺喊她，哎！她的7個兒女喊她娘，鄰居喊她劉老太，劉大娘，劉嫂子，劉奶奶。。。。。就是沒有一個人喊過她：子玉。
平安這一生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平安自認為最愛她的孩子，竟然想不去來是誰告訴我，誰問的她，子玉這個名字的。或者說，從來沒有問過她，為什麼沒有人叫過她子玉？

為什麼沒有人叫過她子玉，這個屬於她自己的名字？

女子無才便是德，儘管出身官家，子玉從小沒有念書，後來嫁到劉家，姥爺教她識字，聰慧的子玉能看一般的書報，不會寫字。

子玉是小腳女人，纏足的。平安小時候，喜歡抱子玉的腳看，好奇的掰著她的腳問她，疼嗎？子玉說，嗨，。。。。。我娘看見我疼得無法走路，晚黑給悄悄鬆開，你看，這腳沒有纏好，大腳！平安就將自己的腳使勁兒搬起來，直到很疼了才鬆開。。。。。

子玉有一副修長的身材，高挑的個頭兒，可是平安見到子玉時，她的腰已經深深地彎下了！走路必須要拐杖，我沒有見過她直挺站立的模佯。

有一次，子玉打發平安睡覺，說她要洗澡。平安躺在子玉的床上，兩隻手捂住臉，從手縫裏看子玉洗澡。至今，場景記得清清楚楚：子玉的身子如玉般光潔，她不慌不忙的擦洗自己，和姥爺聊天說話。姥爺背著手，在房間裏不緊不慢，悠閒來回走動，不看子玉，只是不停住 "哦，哦，" 答應著子玉。。。。。她真美麗，真美麗。。。。我不停地心裏讚歎。

子玉的針線鉑羅裏應有盡有，好像是個萬寶匣。有一次，平安看見裏面有一張女人的照片，很大的照片。問子玉，這個人是誰？子玉對平安說，這是你姥爺相好的。平安半懂不懂，噘著嘴巴說，不好看！生氣地將它丟到籮筐，做針線活的子玉說，好看，比我好看，更好看的你姥爺自己收拾著。。。。我瞪著眼大聲反駁子玉，不好看，都不好看！子玉和藹地瞧著捂耳朵的平安，笑著說，小孩不懂事啊，早先老人說，。。。。平安聽不懂，也聽不進去子玉的話，想了想還是把照片塞在籮筐的最底下。

姥爺家業大，整個村子的大部分土地都是他的。姥爺常年在外，家裏的事全是子玉作主。49年解放土地改革，子玉將所有的土地一次全部充公。這是家裏的大事，記得姥爺還和舅舅提及此事，說，你娘真行，有遠見，當時共產黨搞土地改革，私家土地充公，我戀戀不捨，很猶豫。你娘卻果斷地說，交，全部上繳，只留下住的大四合院，。。。。如果當時像你的大姥爺那樣，咱們現在哪里有這麼安生的日子？真幸虧她啊。這是我聽到的唯一姥爺對子玉的讚揚。誰也沒有聽見姥爺叫過子玉，只聽對我說，你老娘，對姨母說，你娘，或者，哎，哎。

每天早上天還不亮，子玉總是第一個起床，平安醒的早，總是隨後起來，跟在子玉身後轉來轉去。平安小時候不會纏人，自己睡一張床，不和任何人接觸，包括子玉在內，很少緊緊的靠著她。記憶中，最不喜歡家裏來人住，我只好和子玉姥爺睡在一起，那也是平安不情願的。子玉經常自言自語，說，嗨，這個孩子怎麼這麼獨呢？平安知道是說自己，但沒有問過子玉為什麼這麼說。這是我聽到的最經常的一句話。從來都沒有感到奇怪，我想我實際上喜歡聽子玉這麼說。

從子玉的口中，平安沒有聽到過一句說別人不好的話，從來沒有一句抱怨聲。學校的老師們特別尊重她。
記得有一回平安給林家孩子一件東西，又後悔了，想要回來，在家裏稱王稱霸和姥姥強嘴，出門膽小如鼠的平安，逼迫子玉出面要，子玉說，你姥爺不喜歡林家，我去他會不高興，另外，你給了人家的東西不能隨便想要就要回來啊。平安聽罷，自己就跑到人家門口站著，一言不發，不回家。對林家的人也不說話，誰問什麼就是不說。子玉只好來了，我至今記得子玉拄著拐杖和林大爺說話的和藹神態。那次正好之孝順的二姨來娘家，看見平安的作為，埋怨子玉說，看你把這個孩子嬌慣成什麼樣啦，不行，這樣那行？領到我那裏去吧，礦上孩子多，鍛煉鍛煉。。。。

子玉對我說，你去吧。就這樣我離開了子玉，去了姨家。
那年我11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