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 》
   « 诗歌     摄影 »
《艾萌》

在穀穗金黃的大地上,有一個讓人心碎的美麗,她是艾萌。

電視劇谷穗黃了講述了東北一個城市,在日本侵佔中國的兵荒馬亂的日子,一個平常的北方莊稼大戶人家的故事。艾萌是這個故事裏的鏡頭最少,在最少的鏡頭裏言語最少的人,可是,對於我,她卻最深刻難忘。

在看見艾萌的那個瞬間,我就有說不出來的感動:一直想搞明白我被什麼深深地打動,難道她是最親密最熟悉的身影?是我日夜思念的子玉?是我認為我這一生始終在尋找的子玉?我這一生將追隨的子玉!原來,是沈默的美麗!

我很難想像,如果沒有這個沈默的艾萌,這個美麗的艾萌,這個家會是怎樣?這個被日本侵略者霸佔的黑暗的歷史蹂躪的人會怎樣?我會怎樣理解這個故事,怎樣理解生活,怎樣解讀歷史呢?很容易想像,這個電視劇裏如果沒有艾萌,就象沒有生命,那是根本不可能成立的。

她們是不會恨的人,她們是不懂怨的人。她們的心中只存在愛,一顆單純的心靈:這顆心只有愛,沒有一絲的怨悔,沒有一毫的躊躇。這顆心只會愛,不會恨,抱怨以德:沒有委屈可訴,沒有愚忠可表 。
我多麼想聽一聽在玉川無情的將她拋棄時,艾萌的心聲,可是,她竟沒有任何話語!我們只能看到谷地上有她令人心疼淒美的背影:

淚為何會成對成雙?
人卻只能獨自飄蕩?
那個孤獨遠離了自己遊蕩!
這個時候,生出了歲月之滄桑?

告訴我淚為何會成對成雙
告訴我人為什麼會愁悵悵
用一彎淒涼的淒美?
澆灌出苦澀的幽香?

告訴你, 淚若不會成對 詩歌不能成行 唯有歲月摧殘的年輪 才能擋住你青春的奢望

等待不可再來的丈夫玉川過年,在嚴寒的冰雪中,我看到的艾萌太神奇了,新娘艾萌不再著殷紅的棉襖,換了一件湛藍的長袍,根本就是一簇幽藍的聖火,一枝冷豔孤傲的臘梅。她不為自己委屈,不為玉川無情,對誰都無有一絲的微卑埋怨,藏起了一顆火紅的心,呈現出生命裏一個不可理解的威嚴! 原來,一個成熟的勤奮和自覺,不會在威脅壓力中產生,而是享受了極大信任的培植,在單純的微笑和安寧裏成長。在這個看不見的溫暖裏,在這團幽藍的聖火裏,我發現了一個真理:現實世界上,根本上不存在一個絕對的危險。我們因此沒有什麼可擔心和害怕的事情嗎?

在艾萌美麗沈默裏,我不時地生髮出寫作的衝動。我可以想像,如果畫出一幅更為真實的人物的生活畫面,我要底色和基調就是艾萌的,淡遠寧靜的紫色,跳躍著淺藍的火苗,代表生命中永遠的春天,晃動新生兒恬靜的搖籃。這個美麗的沉靜是我的文學的本體,具有很深的詩性。只有生的豐富,生長偉大希望,一切美好的希望 。在這個背景下的任何作品,如同在這個環境下我真實的生活,寫不出悲劇,描不了灰暗,讓一切恢復了它最初的自由度和生命力,顯出高貴的祥和,浪漫的清香。

給艾萌的故事不多,卻讓我無法忘記。家弟犯混,和親娘打仗發脾氣上房頂,艾萌在一邊靜靜的觀望,轉身往家裏走去,那個背影太美麗,太神秘,她讓每個觀眾生出好奇。。。緊隨著進了院子,邁進家門。。。啊,艾萌回來了,我們終於看到了她美麗的臉龐!怎麼抱著鋪蓋卷?上了樓梯,鋪開被子說了這場戲裏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三弟啊,不想睡屋裏,就在這裏過夜吧,被窩鋪好了。還是這個三弟,當了漢奸不說,還欺負到自己的父親:老爺子頭上!要將老人帶到日本人那裏!這個時候的我,就象看鬼子來了裏的馬大三被日本人砍下頭時的激動,到處找刀,恨不得順手抄起菜刀把這個豬狗不如的混蛋兒子垛了!在這緊要關頭,艾萌出現了,攙扶著老人,只是輕輕的問了一句話,三弟啊,你將咱爹帶到什麼地方去呀。艾萌平靜話語透出來威嚴難以形容,輕輕攙扶著老人離開了所有的人被震撼驚呆的人群。。。這個人群包括我。

老爺子,玉川,玉卿,浩野,馬老師,這些主角,還有我,關注這些命運的觀眾,凡人都是懂得愛。可是,我們都會因為愛而生恨的,是愛恨分明的!我們能理解留學四年的玉川對不識字的艾萌的果斷拒絕,我們能同情弱小學生玉卿目睹日本人殘暴屠殺馬老師所受到的刺激和對敵人的仇恨,敬佩老爺子的剛正人格,大哥寬厚仁慈的待人,這些形形色色的凡人都成為在日本人的刀槍下威武不屈的硬漢子。可是,在這些衝鋒陷陣的英雄背後,讓我總看到艾萌美麗的微笑,默默的祝福,他們英勇的慷慨威武中,卻令人想到艾萌修長悠柔的背影。。。

我不認為一個守活寡的人生是艾萌的悲劇,我更不同意給老爺子安上封建守舊不尊重人權的說教,相反,我從心眼裏敬佩老爺子,他對愛萌的厚愛,我想,他是知道的,這個世界上只有太少的人,高貴的人能有足夠的福分獨享艾萌的真愛:那是上天的,神聖的,凡人不可接近更不可侵蝕的!

生活總有些許無奈,愛萌守活寡的現實,如同子玉累彎的腰背,如同暖摔傷腳瘸,不曾動盪她們的人性天真,動搖她們對待愛情忠貞:只有愛,以愛來維護愛!抱怨以德。這是一個何樣的珍愛啊!她經歷了一個城鎮的繁華滄桑,一個民族的存亡,一個國家的興衰,一切發生的不幸苦難!這是一個何樣的精靈啊,一切一切的苦難,都不曾迷惑他們,更不能泯滅她內在靈性的光輝:單純的愛!任何時代都不屬於的永恆不變的愛。這份獨立的寧靜閃動著晶瑩的光,是養育赤子的乳汁,我們生命的動力。偉大的希望,照亮我們凡人,有良知的普通人,為了保護這個偉大的愛,都會象大哥,象老爺子,象浩野,象每一個有良心血肉中國人那樣,舉起大刀,向侵略者頭上砍去!

我不是艾萌,不可能有她那樣的非凡!只是為了不辜負非凡厚愛,成全這份愛,我也學習離開她們,學會遠距離守護。。。我會拿起筆,懷著深深的敬意,寫出最美的詩篇讚美她們,每當意識到我是他們保衛他們心靈永遠美麗的一位最小的戰士的時候,我才心滿意足!艾萌就好像是我的守護神,是我的安全,她擁抱我們的環境,分享我們的歡喜,保持我們的尊嚴,原諒每一個冒犯,潔淨每一顆心靈,提升每一個權益。這個偉大的愛讓弱小的勇敢起來,堅強的純潔起來!創造了生命奇跡。

我一直在用一份感動的心情尋找影視上很少露面的艾萌,即使露面從來沈默寡言的艾萌,很想永遠的觀看她驚人的美麗,很想不停步地跟隨她,糾纏不休和她說著各式各樣的知心的話兒。。。讓艾萌永遠陪伴我,保證我認識自身的神性,並不斷超過!

在艾萌這裏我學到,同情,是給最寶貴之人帶來種種污點的替換詞,我發現,不僅僅是我作為一個觀眾被艾萌感動,創作艾萌這個藝術形象的導演,對艾萌竟是那樣小心翼翼,帶著對艾萌純然之美的驚歎,遠遠的謙卑而神聖的敬仰的視角,很有限度地允許我們觀賞無與倫比的背影:在孤寂中,默默迎接陌生的音容,靜靜審視盛衰風光人妖喧鬧。。。而這一切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將艾萌的靈魂沖刷得更加大氣更加純潔!生命光彩煥發,超越人性!艾萌天然高貴,經得起孤寂,是幸福,是特權,使我看到了高貴生存需要更廣闊的世界,感激作者給與了我更大的沉思艾萌的秘密,生命的輝煌的空間!

艾萌那遙遙不可企及的心靈,還使我們的視線都謙卑起來,即使在生靈塗炭沉悶而滯重的年月,也能阻止悲劇的誕生。因為,偉大的悲劇只產生在為了保衛鮮活的人性的偉大的英雄和戰士那裏,而成就永恆而偉大的英雄和戰士的動力除了這個美麗的艾萌還有什麼能成為偉大因素嗎?沒有了!在這個意義上,我也只能收留一個永遠的美麗,和驚歎之餘的一段激揚文字。即使對自己的寫作失望也是很光榮的。

艾萌,你是大劇的背景!我哪里寫得了!但總有這個單純的願望和無名的衝動!

科學家發現,小孩子天然對美麗的人感興趣,艾萌的魅力使我對生命的沉思帶了更多的神秘,就好像我決不喜歡利用基因式幾何式的圖解基數的神奇,我同樣堅決地拒絕決用所謂科學的物理觀分析我的老子原子哲學。我喜歡看女人畫人體只喜歡女人,她們是豐富和簡單的流動的美,這種魅力讓我浮想聯翩,心志高遠。我拒絕畫男人,因為負載凝重。鮮活的生命成了生命的化石!我感到沉悶,心中很容易生起沉重:勤勉、耐勞,必得汗流滿面方能糊口為生的生存意識,太實了,乏味!

在艾萌溫柔的眼睛裏,激動萬分的陳述,滔滔不絕的演講中的我,會突然嘎然而止,不好意思起來,好像自己是一個不懂事的小猴,一個淘氣地小丑,在很笨拙的表演一個自製的"悲劇"。艾萌好像個大孩子,專心致志欣賞著一隻傻乎乎的小動物曬太陽!啊呀,她愛慕地目光妁妁注視,使我狼狽不堪,我氣惱的咬她一口,證明一下從此回到了我的本真:傻乎乎,楞怔怔的孩子,再也無法繼續扮演商人,文人,男人,女人,外國人,中國人,等等等,我回到了本真之家園,又開始閒不住,肆無忌憚惡作劇,討人嫌地取笑所見所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看,看看不可救藥的父與子。。。我又找到了進攻的目標!手舞足蹈,模仿老子和小子。

我的快樂忘乎所以,簡直是瘋瘋癲癲!突然,我發現,艾萌哭了,很傷心。。。我使勁兒仰臉,半懂不懂的抹去自己臉上不知道在何時,從何處而來的眼淚。。。思想一個我不可能思想的問題:咱倆人演的悲劇還是喜劇,好像我們的這個狀態裏的生活又什麼都不是!而又什麼都是!我們可以揭示奧秘,原來如此!這裏是我們的家!因此,這裏生活才是最真實,最踏實,最安寧,因而感受最愉悅的,這些熟悉的不可能忘卻的情景記憶流回到了我們心中,這是一個充滿著時光的聲音和色彩的世界,我們都會在此間怦然心動而且為之會心微笑,那是一種很久遠的、濕潤的親密無間的感覺,一種回到家園的特別的平安。

想到艾萌的我常常莫名流淚,她是誰?這個最沒有故事的人,成就了千萬個偉大故事的背景.甚至我寫故事的衝動被這個背景所吸引,我忘了我的角色,我的位置,我的身分,我在寫作。。。忘了一切可以將我毫無疑問的確定為真實的生命萬物和條件。可以說,完全的覆蓋,情節在那裏?論點是什麼?懸念系在對背景的尋求上?忘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有的時候我想不明白,為什麼寫作?當我知道艾萌在我的身邊,她儘管不識字,卻很喜歡看我寫寫畫畫的!在她的湖水般的目光中,映出來了我的安靜,我的乖巧!而在這樣的無語的對話裏,我才親近了艾萌,徹底擁有了她:好像天子擁有了他的女人大地,一個何等真實的幸福!

啊,我明白了!我深信,有了艾萌,有了子玉,有了暖,有了秋菊,有了任長霞這些金子般的生命,才使得我們偉大的世界,豐繞的國土,我們東北大地上所有的谷穗永遠金黃,永遠金黃!